商标平行进口与灰色市场：合法进口与商标权保护的冲突与平衡

在全球化贸易背景下，商标平行进口（Parallel Import）引发的法律争议日益频繁。所谓平行进口，是指未经商标权人授权，从境外市场合法购得正品商品后，进口至本国市场销售的行为。此类商品被称为“灰色市场商品”（Grey Market Goods），因其流通渠道处于商标权人控制之外，往往引发商标权保护与自由贸易之间的冲突。本文通过案例分析，探讨这一现象的法律争议及解决路径。

一、平行进口的界定与法律争议焦点

平行进口的核心特征在于商品本身为“真品”，但其进口和销售行为可能突破商标权人的地域市场划分策略。例如，某品牌在A国以低价销售商品，经销商将其转售至高价的B国市场，挤占商标权人的官方渠道利润。法律争议集中于两点：

1. 商标权的地域性原则：商标权依各国法律独立存在，权利人有权禁止他人在特定地域内使用商标。

2. 权利用尽原则：商品首次售出后，商标权是否在“国内用尽”（仅限本国市场）或“国际用尽”（允许跨国流通）。

不同国家对权利用尽原则的立场直接决定平行进口的合法性。例如，美国长期坚持“国内用尽”，欧盟采用“区域用尽”，而新加坡、日本等则逐步转向“国际用尽”。

二、典型案例解析：司法立场的分歧

1. 美国“力士架案”（L’Oréal v. eBay, 2011）

法国化妆品公司欧莱雅起诉eBay平台上的卖家从欧盟市场进口正品至美国销售。美国法院依据《兰哈姆法案》认定，未经商标权人同意的进口构成商标侵权，因其可能因产品差异（如成分、包装）导致消费者混淆。此案体现了美国对商标权人利益的强保护倾向。

2. 欧盟“戴森案”（Dyson v. LG Electronics, 2020）

欧盟法院裁定，若平行进口商品与本地商品存在实质性差异（如售后服务、质保条款），商标权人可禁止销售。此判决在维护区域市场统一性的同时，赋予权利人基于“商品同一性”的抗辩权。

3. 日本“派克笔案”（1990）

日本最高法院推翻此前禁止平行进口的立场，认为国际用尽原则更符合贸易自由化趋势，只要商品来源合法且未损害商标功能，平行进口不构成侵权。这一判决推动了日本对灰色市场的开放态度。

三、冲突根源：利益平衡的两难

1. 商标权人视角：平行进口破坏市场定价策略，可能损害品牌高端形象，且差异化的商品质量或服务易引发消费者纠纷。

2. 消费者与自由竞争视角：平行进口增加市场供给，降低价格垄断，符合消费者福利与公平竞争原则。

3. 国际贸易规则缺口：WTO《TRIPS协定》未明确规定权利用尽原则，各国立法差异加剧了跨国纠纷的复杂性。

四、冲突解决路径探析

1. 国际协调机制的构建
   推动在自由贸易协定（如CPTPP、RCEP）中纳入权利用尽规则，明确国际用尽的适用条件，减少法律冲突。

2. 司法实践的弹性化
   借鉴欧盟“商品同一性”标准，允许商标权人在商品质量、服务差异等情形下主张权利，但需承担举证责任，避免权利滥用。

3. 企业的市场化策略调整
   商标权人可通过差异化产品（如区域限定包装、功能）、优化全球定价体系或授权本地经销商等方式，降低平行进口的经济诱因。

4. 消费者知情权保障
   要求平行进口商披露商品来源及售后服务差异，通过《反不正当竞争法》规制虚假宣传行为。

五、结论

平行进口问题本质是知识产权保护与自由贸易价值的博弈。在数字经济与跨境供应链深度融合的背景下，完全禁止或放任灰色市场均非最优解。未来需通过国际规则协调、司法灵活裁判及企业策略创新，在商标权人利益、消费者权益与市场自由竞争之间寻求动态平衡。对于中国企业而言，在“走出去”过程中需提前评估目标国法律立场，通过合同条款约束经销商，并利用海关备案等工具维护自身权益。

分享此页